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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章 雅人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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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为朝廷派到扬州来的钦使,唐季同有代天子决断的权利。他终于明白了昨日自己的提案,恰好正中了晁旭,以及首辅司马弘的下怀。他也暗自感叹司马弘这个看似上了年纪的老人着实是老奸巨猾,想来之前送他焦尾琴就是想让他卖个人情。

然而司马弘注定是要失望了。

唐季同是个爱琴之人,所谓竹生空野外,梢云耸百寻。无人赏高节,徒自抱贞心。这样一个高雅之人,是绝不会与奸人共事,同流合污的。

事实也是如此。

一大早,晁旭便带着写好的提案,来到唐季同所住的驿馆之中。唐季同一看,正是昨日自己提出的“以改兼赈”之策,不过晁旭的提案写的更为详细,让唐季同不由怀疑这货定是早有准备。

按理来说,这个提案,只要唐季同这个朝廷派下来的钦使签了字,便可以落地实行。然而唐季同并没有签。虽说这个法子是自己提出来的,晁旭的提案中所写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,但经过昨日刘禹锡的好心提点,唐季同还是从这提案中看出了些端倪。

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提案,通篇都在说如何让那些大户赶快买田,让农户赶紧把田改了,而对于大户们可能趁机打压田家的事却只字未提。因此,这个字唐季同不能签,也不敢签。只让晁旭把提案拿了回去,再修改修改。

晁旭绿着脸回去了。

之后来的客人却是让唐季同颇为惊讶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扬州柳家会来拜会自己。

林雪燕搀扶着柳弘扬步入驿馆,时值正午,唐季同连忙命人摆好酒宴,三人落座,一阵嘘寒问暖。

扯了老半天有的没得,都是些没甚重点的话,唐季同有些急了,问道。

“不知柳公至此,可是有什么事情?”

柳弘扬只是笑了笑,夹起一块青笋放入口中,细细品味起来,又看向一边的林雪燕,笑道:“咱们的钦使大人倒是悠闲。”

林雪燕低头不语,脸上却是浮起微笑。

唐季同一头雾水。

“柳公何意?”他问。

林雪燕抬起头,看向唐季同。

“钦使大人果真不知?”

“我哪知去啊?”唐季同急赤的看着林雪燕,心道这俩人到底再卖什么关子。

“钦使大人昨日可是提出了个所谓“以改兼赈”的法子?”林雪燕问道。

“对啊。”

“那晁旭今日可是来找你了?”

“对啊。”

“那你签没签?”

“没签啊!”

。。。。。。

“没签?”

“没签。”

柳弘扬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再一次问道:“真没签?!”

“真没签!”唐季同快哭了都,这是哪门子的事儿啊?

“呼~”柳弘扬长吁一口气,道:“那就好!”

说完由看向唐季同,道:“都说钦使大人清高,不与奸人合污,老夫本是不信的。现在看来,还真是如此。”

唐季同哭笑不得:“柳公您老就放心吧,我唐季同虽然不才,但绝对不会做那种有损百姓的事。”

柳弘扬正准备再说些什么,却是被一阵高呼声打断了。

“季同!”来人却是晁旭,只见他火急火燎的走进驿馆,喊道。

“又有什么事?”唐季同无语,这为晁大人还真是阴魂不散,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,怎么还上自己这儿闹腾。

“呃。”见三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,晁旭一时间有些尴尬,但仍旧硬着头皮走上前,道:“那个丝绸商想请你去他府上一叙,顺便看看今年新产的丝绸。”

“张嶽?!”林雪燕问道。

“对。”晁旭点头。

“告诉张嶽,钦使大人哪都不去!”柳弘扬倒是重重的敲了敲桌子,怒道。

唐季同一愣,不解的看向老人:“柳公这是何意?那张嶽不过是个商人,唐某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?”

“你不懂!”柳弘扬见唐季同有意前往,连忙劝道。

“我就是去看看,这个天下第一的丝绸商到底有多大的能耐。柳公您怕是多虑了。”唐季同道。

不顾柳弘扬的劝阻,唐季同便跟着晁旭去了张宅。

“此一去,怕是又有变故,得赶紧知会板大人才好。”柳弘扬喃喃道。

宴席散去,这边唐季同在晁旭的带领下已经到了不远处的张宅,只见大门敞开,张嶽出门迎接。

“草民张嶽,见过钦使大人。”他行礼道。

“不必多礼。”唐季同点了点头。“张先生若要拜会,当前往驿馆,为何要让本使亲自来你府上?”

“大人莫要怪罪草民。”张嶽顿时诚惶诚恐:“草民只是请钦使大人过来看看今年新产丝绸的图样,样式太多,只能烦请钦使大人屈尊至此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
“倒是一张利嘴。”唐季同笑道。

张嶽一笑,随即挥了挥手,摆出请的姿态道:“大人您走这边。”

在张嶽的带领下,唐季同,晁旭走进张宅,宅中各处挂着不同花色的丝绸,张嶽一一介绍。

“这是婆罗门过定制的丝绸,上绘数千神明像,金丝镶边。”

“这款是北瀛人最喜的樱花缎。”

张嶽有声有色的介绍,眼神却不时瞟向晁旭。

晁旭会意,连忙请辞道:“本官就不打扰二位了,先行告辞。”

唐季同一头雾水的看着晁旭离开,又一脸不解的看向张嶽。

“唐大人,请随我来。”张嶽道。

唐季同虽是不明所以,但也只好跟了上去。

绕过张宅庭院,来到内堂之中,张嶽替唐季同掺上茶,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房,随即拿出一摞账册,递给唐季同,道:“这些账册,就是扬州巡按监察御史也不能看。”

唐季同一愣,道:“那我就不看了。”

张嶽微微一笑:“我也没有叫大人看。”他道:“只是有些事想让大人知道,是为了大人,也是为了鄙人自己。”

“一点私念而以啊。”

“这样吧。”张嶽继续说道:“大人,也不要看,我念,只捡这两年当中最紧要的几处念。”一边说着,他一边翻开账册,神情却是无比淡然:“我呢,只当是念给我自己听。”说完他看向唐季同:“大人呢,就当做没听见。”

唐季同完全摸不透张嶽打的是什么注意,只得静静坐在位置上,静静听着。

“天参二十四年五月十二日,新丝上市。六月,西京,扬州,青州织造坊所织上等丝绸十万匹,解送内廷针工局。”

“天参二十四年七月九日,上等丝绸五万匹,上等丝绸十万匹,和扬州上等印花棉布十万匹,解送工部,以备皇上赏赐藩王官员和外藩使臣。”

说着,他又翻过一页,继续念到。

“天参二十四年十月六日,西京,扬州,青州织造坊,与南域商人商谈二十万匹丝绸贸易折合现银二百二十万两,悉数解送内廷司钥库。”说到这里,张嶽眉头一挑:“注:无需向户部入账。”

念罢,唐季同一跃而起,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嶽。却欲言又止,在屋内来回踱步,半晌,他才开口道:“张先生。。。”

然而话还没说完,就见张嶽继续念了起来。

“天参二十五年二月,接内廷转上谕,该年西京,扬州所产丝绸应贸于南域诸商。”说着,他看了眼唐季同,后者满面忧虑,转过身去。见状,张嶽继续念道:“上年所产,十二万匹丝绸悉数封存。三月,又接内廷转上谕,将上年封存之十二万匹丝绸特解十万匹火速押运西京赏平西侯萧家。”

唐季同再一次震惊了,一赏就是十万匹,皇上也真是大方。

张嶽拿起账本,转过身,继续说道:“西京,扬州,青州三个织造坊,再加上各地那么多作坊,每年所产的丝绸,再加上扬州产的棉布,如果有一半用在国库,也能充我大周全年四分之一的开销。”说着,他将账本放回书案上。

“可是丝棉每年产,每年还缺。今年朝廷又提出要增加三十万匹的织量,这才有了改田的事情。听了这些,唐大人应该知道。。。”

“张先生告诉我这些,是为什么?”唐季同打断张嶽的话,问道。

张嶽笑道:“刚才不是说了吗?一点私念而已。”说着,他转过身,看着唐季同:“说句高攀的话,我想交大人这个朋友。”他笑道。

“昨夜知府衙门通告,叫我今天陪大人了解扬州丝绸的情形。当时我并没想到要跟大人说这些。”

“一番琴曲之谈,知道了大人就是精通音律的那个扬州唐公子,我这才动了心思。”说着,他走到唐季同身边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
唐季同犹豫片刻,还是坐了下来。

“记得当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下了狱,皇帝要杀他。然而皇太后一句话:“灭高人不详。”就这一点念头,救了苏东坡的命。才为我们这些后人,留下多少千古名篇。”

“大人,不是恭维你。我不想像你这样的大才,卷到官场的旋窝里去。”张嶽诚恳的说道。“损了我们扬州的斯文元气。”

然而唐季同却笑了:“张先生的意思,是想要我做什么?”

张嶽闻言,端来凳子坐下,道:“扬州官府有晁大人,板大人。这些话,远不是该我说的。所谓白头如新,倾盖如故,如果大人认我这个朋友。”

“请说。”唐季同道。

“赶紧让灾区的灾民,把田卖了。在六月就把桑苗插下去。做成这件事,大人在扬州也不用再待了。”

唐季同面色微怒。

“张先生的意思,是让我同意晁大人的提案?让灾民十石八石把田给卖了?”

“箭在弦上,不按这个提案,改田今年就万难施行,到时候,朝廷第一个追问的就是大人。”

唐季同不惧:“如果是那样,朝廷就不用我来了。以改兼赈这个法子是唐某提出来的。其意就是为了上解国难,下疏民困,感谢先生担着干系告诉我这些内情。但倘若我因为知道内情,便一任数十万灾民明年失去生计,则唐某把自己的前程看得未必太重了。”说完,他站起身,朝着张嶽行了一礼,道:“告辞。”说完,就要离开。

然而前脚还未出房门,张嶽又道:“我说一句话,请大人先行赎罪。”

唐季同驻足:“请讲。”

“说轻一点,大人只是不解实情。”说着,他也起身,站到唐季同跟前:“大人只知道百姓卖了田,明年就没了生计。为什么不想想,丝绸大户买了那么多桑田,一年要产那么多丝,靠谁去种?靠谁去织?就像现在许多无田的百姓,都是要靠租大户的田种,哪里就饿死人了?!”

说着,他一边走一边说,唐季同来了兴趣,跟了上去。

“同样,把稻田改成了桑田,也要人种,还要人采,更要人去养蚕缫丝。到最后,还得要许多人去织成丝绸。”

“诶。”说着他叹了口气,坐在院中石凳之上:“大人想一想,今年的灾民把自耕的稻田卖了,明年无非是受雇于大户田主去种桑养蚕,人不死,粮不断。我大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子民因没了自己的田而一个个活活饿死。”

“不管怎样。”听完张嶽的长篇大论,唐季同道:“有幸结实了张先生,他日如果没有公事牵缠,我倒真愿与先生推谈琴理。至于先生刚才所讲的那些宫中的事,我会好好想想。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言罢,他再次行了一礼,转身离去。

“照大人这样说,从明天开始。。。”张嶽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唐季同离开。“我们就不能再来往了?”说着,他起身站至唐季同跟前。“现在是未时,大人能不能为在下耽误半个时辰?”

“先生要我做什么?”唐季同问道。

“哦。”张嶽笑了笑:“请大人为舍侄女指点一下,广陵止息中的那个错处。”

唐季同有些犹豫,最终还是点头同意。跟着张嶽去了张宅别院。

“也不知是我的面子还是你的福分。”说着,他带着唐季同走到那女子跟前,道:“拜师吧。”

那女子便是芸娘了。

只见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红色的长裙,头上戴着淡蓝色的发簪,宛如仙子,跪坐蒲团之上,朝唐季同磕头拜师。

“不敢当,快请起。”唐季同连忙上前扶起芸娘。

然而芸娘并未理会,依旧磕完三个头,完成拜师礼。

张嶽面带微笑,对芸娘说道:“只有半个时辰,请大人先弹奏一遍,然后给你指点错处。”他神情关爱:“你要用心体会,经唐大人指点以后,我的这点琴艺。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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